一条新路

今年国庆，我回了一趟老家。出了高铁站，我招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，师傅是个老司机，一边与我闲聊，一边平稳地开着车。路边景色驰过，拐过一道弯后，他驶进了一条我熟悉又陌生的路。

出于之前相谈甚欢，我出言提醒：“师傅，这条路不好走咧，前面坑坑洼洼的。”大学之前，这条路几乎是我的必经之路，却不知后来这里修了新的公路，也就没有经过这条路。因此他笑了笑反问我：“小伙子，不常回家吧？这边路早就修好了，现在过两辆车都不成问题。”我一瞧，果然。道路两旁都是路灯，前面是宽阔的大道，哪里还有什么泥巴路、石子道。我不禁感叹到：“真好啊，变化真大啊。”

回想起小时候写的作文，必然有那么一段是母亲冒雨背着高烧不退的我走在泥泞的小路上。泥泞的小路是我整个童年的记忆。初中那时每天上学放学是全然不一样的心情，上学是清晨，路边的野草嬉挠着我的脚踝，痒痒的，很开心，等回来的时候天已然黑了，我一边打着灯，一边担心路边会不会突然蹿出来一条蛇，此时那茂密的野草无疑是另一种恐吓。后来，家里有了些钱，便招呼着邻居修一条水泥路，结果无人应和，便只是铺了些石子上去，就这样，泥巴路变成了石子道，出太阳还好，一到雨天，石子就都陷进去了，慢慢的就看不到什么石头了。就这么过了一年，有次高中放月假回去时，发现之前的“石泥路”已经变成了水泥路，旁边还有沟渠，家里人说邻居现在都有钱了，也愿意出点钱来修路，这样大家都方便。无论原因如何，但确实方便了许多，起码我可以骑着自行车去小卖部买东西了。

可时间总是那样不留情面，这条大家曾经集资修的水泥路又开始出现坑洼，用石子泥土填平后，却撑不过几个雨天。尽管重新铺上了水泥，仍然撑不了几个月。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地方老是坏，我那时初学了点相关知识，便开始责怪起路上的大货车，“都怪他们那么重，把我的路压坏了”。后来，母亲打电话告诉我，“路修好了，看上去比之前的坚实了不少，可路面很窄。”我时常看到两辆车会车时，每辆车都要让出一边轮子，熟练的师傅才能堪堪通过。时常会发生汽车一不心就掉下去一半，看得我心惊肉跳，只觉得漫长又惊险。初上大学时，我看见有人在挖河道，我猜想应该是又要修路，可每次回家，司机师傅还是宁愿绕远路，走新道。也有司机为了省油费，走这条老路，但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“你们这路这么烂，真不好走”。看着陪伴我多年的路又开始坑坑洼洼，最开始的怜惜之情早已不在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羞耻感。我开始不愿意回家，理由是假期时间太短，实际上是我害怕面对那些反复鞭笞我的羞耻感，我害怕那条路。

“到了。”司机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，我下车立在路边，看着尽头有一轮落日在西沉，余晖为路面披上金纱，远处的山明暗重叠，我的羞耻感荡然无存。我从未如此爱这条路，从未如此感谢那些施工的工人。我突然庆幸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，有人看到你的苦难，并解救陷于苦难的人。

我用十年的时间看到了一条崭新的路，这是这个时代给予我的馈赠与救赎。未来的许多个十年，我将担起一份新的责任，去修建更多的“康庄大道”。(莆田联十一线项目见习生张洪）